向哨
前文：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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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邱非和乔一帆被留在港口清点军火货物，他俩心知肚明，这是最轻松的善后任务了。
乔一帆对他开玩笑道“这是前辈们最后的良心”。他和乔一帆年龄相仿，只差了生日那么几天，却没有很多说得来的话，两人都认真地记录着藏在各种农作物箱子里的枪械，很快就完成了工作。其他人留了一辆车给他们，午夜回去的时候乔一帆把邱非连着他的枪包推进了后座，主动担任起司机的责任。
“麻烦你了。”邱非道，乔一帆腼腆地笑，启动了汽车。路上两旁的灯光闪得车内时明时暗，一路戒备着回到上林苑，还没停进车库他们就看见别墅二楼客厅亮着灯，上去一看，是陈果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见他们回来了，立刻站起来问道：“成功了？有人受伤吗？”
“都没有大伤，任务很成功，还捉到了刘皓。”乔一帆汇报。陈果忍不住拍了下自己大腿，兴奋道：“好哇，气死陶轩那个王八蛋！”
“多亏了邱非前辈呢。”乔一帆看向邱非。
“叶修也真是的，把宝贝徒弟藏这么好，就该早点带来嘛！”陈果随口说。
“他有他的想法吧。”邱非解释道。
“嗯，”陈果伸了个懒腰，又问，“小唐他们呢？”
“去塔里善后了。”乔一帆答。
“喔，那我不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饿的话冰箱里有吃的，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行。”陈果指指厨房的方向。
“谢谢陈姐。”两人异口同声道。
邱非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跟乔一帆说过后便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没有新消息，应当如此的，这么晚了一定都睡了。邱非脱掉上衣，拿起干净的衣物走进浴室。
他像往常一样对着花洒的方向抬头闭起眼睛，让水流冲过脸，又甩了甩头发，用手擦掉附在脸上的水，准备睁开些眼去拿沐浴露。
可眼前一片漆黑。
邱非紧闭起眼，再一次抹掉眼睛上的水珠，慢慢睁开眼。
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渐渐意识到这不是灯坏了，就算没有灯，他也不会看到这样全黑的一片。
是他失明了。
压迫的慌乱感瞬间溢满了全身，邱非扶住墙面，大口喘起气来。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明明睁大了眼，得到的还是纯粹空无的黑，就像在海底的深渊中被人掐紧了脖子，无法反抗或逃脱，甚至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眼前都看不到半点轮廓。这毫无预兆的情况令他不知所措，但邱非还是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先静下来，仔细回想是不是他漏掉了什么事情。
花洒还在落着水，他摸索着关掉了开关，耳边清静下来，接着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检查其他感知器官有没有出问题。他听见有人在向这边跑来，也还能感觉得到浴室里的热气，看来只是眼睛出了毛病。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乔一帆担忧的声音：“邱非前辈！没事吧？”当时他也正准备洗澡去，结果衣服脱一半就感受到了邱非房间那个方向出现了强烈的慌乱情绪，辨认后发现精神末端给他的反馈依然没有停止，当机立断穿回衣服就向邱非那边跑去。他边敲门边查探着周围的情况，没有人入侵的痕迹，倒是有一头雄狮忽然穿过墙壁探出了头，他一看就知道那是邱非的精神体，它的身体作出一种紧张的姿态，朝他防备着。但他顾不着这些了，他想用精神共鸣去帮助邱非，却想起了叶修叮嘱过的事，只好再次敲了敲门，问道：“前辈？！”
过了几秒，房间内才传出来邱非有些抖的声音：“我没事。”和在叶修面前失控不同，这次的惊慌让他感到恐惧，他想在黑暗中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乔一帆有些无奈，他现在走也不是，再追问也不是，只好在门口等着。幸运的是邱非终究被眷顾着，停了会后，他眼前恢复了一点光，那光越来越亮，模糊的视线也清晰了起来。他舒了口气，扯过浴巾围上，拉开了门。乔一帆还在门口，一头狮子正对着他。邱非叹着气把精神体收回去，负疚道：“抱歉，我……”他一顿，眼神有些黯淡，说，“只是摔了一跤。”对方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看邱非确实无大碍，情绪也稳了下来，表面上便不再往深担心，道过晚安就离开了。
邱非重新关上门洗澡，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猜得到这是自己的眼睛超负荷使用带来的后遗症，若是耳鼻极限利用的话，恐怕也会暂时性失聪或失去嗅觉，但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起码不是现在。要是自己掌握好度，就不会有这些糟糕的症状了，邱非是这样想的。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的，生物钟又逼着他早早醒了过来，他机械地下床拉开窗帘，室外刺眼的阳光照进来，邱非反射性撇过头闭上眼。他回头扫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但没有过去查看，而是洗漱去了。
如上周一般照常训练。中午的时候一堆人才浩浩荡荡从塔里回来，把抓到的人员信息和审问记录放客厅就各自补觉去了，邱非翻看着那些档案，军火商的人仅负责送货，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而刘皓则叫骂着让叶修过去算帐，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比如他们老巢地址之类的。但大家都很放心，刘皓只是个哨兵，而塔里有足够的向导审他，实在不行，还能满足他的心愿，把叶修放轮椅上推去，就是不太人道罢了。
这几天训练之余，邱非其实很想去看望叶修，但又觉得缺少借口，要是茂自前去，可能还会被训练习不认真。中午他望着日期上显示的周日，正是叶修拆线的日子，想来想去，还是拿手机给叶修发了一条简讯。
「前辈，线拆了吗？」
才发出去一会儿，他的屏都还没锁，手机就震了起来，是叶修的回复：「拆了！明早来接我。」邱非刚看完这一条，对面又有新的过来，内容简洁明了：「早点一个人来！」
敢情这是要逃院呢，刚拆线就想跑。邱非打开回复界面，都没犹豫一下，就想说不行，但消息还没发出去，叶修下一条又来了：「算了，明早帮我带上林苑门口那家的粥过来吧，哥要被饿死了。」
这就有正当理由去探望前辈了，邱非没想着不对，清空了输入面板，重新编辑简讯发送。
「行。」
于是翌日，邱非提着早饭出现在叶修的病房里。
他的老师被三四个护士和苏沐橙团团围住的情形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看见邱非来了，还赶紧向他求救：“邱非救我！”
“前辈怎么了？”邱非走到他旁边，不急不缓地问。
“我真的可以走了，你看线都拆了！”叶修指指自己肚子。
“叶神……”一名护士为难道，“您拆线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不在医疗部万一……”
“我那也有医生的。”他狡辩。苏沐橙和邱非却知道这是实话，安文逸就是位医生。
“可是塔里的医护人员比较多，能随叫随到，医疗器材也……”
“这不有他嘛，”叶修忽然拉过邱非，对护士们道，“全科成绩第一的哨兵做陪护，不放心？”
“但……”
“他们科目里包含外科医疗，”叶修转向苏沐橙，问道，“沐女神，您说是不是？”苏沐橙微笑着，没有理他。
忽然一个男声从门口传来，护士们显然对这声音很熟悉，纷纷让开了道，只见来的人是江波涛，他挨个跟房内的人打着招呼，让护士们先离开，最后停在叶修面前，道：“早啊叶神！买了什么呢这么香？”
“别来无恙啊，江大塔长，今天你真得让我走了。”叶修无视了他的问题，从身后摸出一份文件，“能知道的事情全在这了。”
“昨晚你去审刘皓了？”苏沐橙皱眉。
“嗯。”叶修翻开文件封面，把第一页给他们看，“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我得回上林苑。”江波涛看得出这份审讯资料的重量，不过他本就不是来请求叶修留在塔里的，他拿出一个小盒子在叶修手环上刷了一下，说：“好了，全塔的出入权限都在里面了，以后前辈就不用填申请啦！”
“谢谢江大大，叶某感激不尽。”叶修道。
“其他事叶前辈自便吧，我走了！”
“再见！”
江波涛一走，叶修就盯上了邱非手里的粥。邱非刚才也一直看着他，他原想让叶修留在这里，现在却也被叶修说服了。叶修津津有味吃着他带的早饭，期间苏沐橙拿来了要用的药物，一样样和邱非说着，这边说完，叶修也吃好了，他把病服换下，准备走。
苏沐橙送他们到了车库，就去忙别的事了。叶修老老实实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车子驶出去。邱非开车很稳，室外太阳还没毒起来，暖暖地晒得叶修昏昏欲睡。昨晚他就睡了两三个小时，此时他把头靠到椅背上，稍微扭过头去看邱非，他发现邱非的睫毛很长，人好像也被晒得热了，耳朵尖泛着点红。然后邱非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他才知道那是被自己盯红的。
“前辈。”
“嗯？”邱非喊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要睡着了。
“在想什么？”
叶修闭眼寻思了会，才徐徐道：“在想我怎么没早点发现你不是普通的哨兵。”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懒，没什么力气，像是梦中人迷迷糊糊发出的梦话一般。
一程无话。到了上林苑，叶修还没醒，邱非打开副驾车门解开了他的安全带，迟疑着要不要把人抱下去。结果包子的突然出现打消了他的疑虑，因为他对着这边大喊了一声：“老大！”
被两人扶到床上后，叶修合眼就睡，他这一觉稳稳当当睡到了中午饭点，大家坐在一桌吃饭，叶修当然只能喝粥。听着前几天的事情回顾，他戳着旁边方锐骂道：“你这废物点心，盘了通宵都没问出来，养你的饭都白吃了！”
”是是是我没用，”方锐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应该十秒盘出老巢，二十秒干翻他们总基地。”
“这还差不多！”叶修颔首赞许。吃完饭，邱非帮忙收拾碗筷，叶修干脆在餐桌上就说起了接下来的任务布置。陶轩这家伙很狡猾，干部们都是各自成点，互相不知道所在，仅仅以线上通讯和少次数的会面保持联系。
“老魏，刘皓那个点你去看一下吧。”
“可以。”
“线索不多……”
“前辈，我去拿个东西。”邱非忽然放下手里的碗，打断他道，说完便抽身想走。叶修心里躁动起异样的不安，邱非说话的时候很少有躲闪的眼神，刚刚他神情恍惚，似乎隐瞒了什么。
他站起来拉住了邱非的手腕，问：“去拿什么？”
“拿……”他没有很快回答。感受到邱非的情绪开始出现问题，叶修握得更紧了。
“你在慌什么？”叶修严肃地问，气氛沉重。
邱非不敢说，前几天夜里的意外再次发生了，他的所见之处又成了一片漆黑，而他只想迅速逃开这里，不要被人发现。可叶修偏偏抓住了他，那力道顺着手腕掐到了他心里，如万蚁噬心，又痒又疼，还闷得难受。
“邱非。”叶修看出了端倪，拿起手放在邱非面前晃了晃，对方的视线却全然没有被干扰，只是直直注视着前方。叶修再开口，话里夹杂了太多情绪，声音都有些颤，他压抑着说：“你失明了。”
“只是暂时性的。”邱非解释。他听见叶修的结论的刹那就平静了下来，既然被揭穿，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一动不动，任叶修抓着他。
“难道上次在浴室也是……”乔一帆突然起来说。
“长本事了！”叶修气道，“还有上次！”
邱非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叶修也不说话，这大夏天的室内冷得和冰块一样。死寂了有半分钟，邱非转过头，视线看进叶修的眼里。
“恢复了。”他说，“不过是负荷使用的后遗症。”
“我不放心。”叶修立刻道，他把邱非单独拎出去，想了很久，最后缓缓抬起头，盯住邱非的眼睛，说：“我跟你精神结合吧。”
————TBC
